第一五九章 (8)(2 / 2)

玉玺记 石头与水 8178 字 4个月前

那会儿要是跟人家拉关系,不是情等着碰满脸灰么,现在此一时彼一时,裴状元在北疆立功,木香姐也要做官儿了,官位比裴状元还高。

李玉华的人生经验就是,世间无人不势利。

现在,她有些筹码去跟裴家拉拉关系了。

蓝太后一直偏爱李玉华,拉着李玉华的手跟裴老夫人说,“老姐姐你不常进宫,玉华先时也腼腆,她可不是外人。自小跟如玉媳妇一道长大,亲姐妹一般的。”

“是啊,木香姐出嫁时我在老家照看生意,不得来帝都送嫁。后来木香姐可没少给我写信。”一写信就说你家待她不好。李玉华笑道,“时常说她跟裴状元拌嘴的事,说您老这做太婆婆的,可没少偏心裴状元。”

裴老夫人哈哈直笑,“刚开始做太婆婆,没经验。如玉和木香刚成亲的时候,那真是冤家一般,三不五时的就要拌几句嘴,我是替他俩着急,想着怎么总是吵架。后来想想,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哪,越拌嘴情分越好。以往我给如玉卜卦,法师就说他有媳妇福,可不就应了么。”

李玉华连忙问蓝太后,“皇祖母,你有没有给三哥算过?”

蓝太后忍俊不禁,“算过算过,你三哥也一样,有媳妇福。”

裴老夫人也说,“三皇子妃一看就是旺家旺夫旺丁旺子的面相,以后必然福寿绵绵,无事不顺,无事不遂。”

“我也觉着跟三哥特别好,我在天祈寺摇签,连着三次都摇到了大牡丹的上上签。”李玉华道,“我听人说,天祈寺的签再灵验不过。”

“是。我也是在天祈寺给如玉问的。”

一群女人就说起求签卜卦之事,裴老夫人是个性情很开朗的老夫人,说起裴如玉白木香口气都很亲近,完全没受到裴相将裴如玉赶出家门的影响的模样。

李玉华跟穆安之念叨起此事时,穆安之道,“除了如玉,一家子都是装模作样的老狐狸!”

“怎么了?”李玉华问。

“宋尚书上了年迈辞官的折子,陛下再三挽留,宋尚书去意已决,陛下已经准了。韦相接掌礼部,兼礼部尚书位。”穆安之道,“同时辞官的还有太子的两位师傅,陛下指了陆国公、卓御史兼任太子宾客,陆国公为太子讲习兵法,卓御史为太子讲习史学。”

李玉华皱眉,“卓御史不是裴相的学生么?你与裴状元莫逆之交,卓御史到了太子身边,这是裴相的意思么?”

“不是他还有谁?”穆安之道,“不然凭卓御史未到不惑之年,如何能与陆国公并立任太子宾客!两面三刀的老狐狸!亏得如玉对他多年仰慕,到头来也不过他手中一粒棋罢了!”

自小到大,李玉华没少见识人情冷暖,但也是到帝都后方知人心真可冷寒彻骨。为了官位前程,结发夫妻可弃,血脉子孙可断。

李玉华握着穆安之的手,将来这双手,翻云覆雨之时,会不会也变的同样的冰冷酷烈?穆安之冷冷的交待李玉华,“听到没,以后不准再跟裴家女眷来往?”

李玉华悬着的心扑通便落回肚子里,哎,我三哥这样的人,看不上谁那是跟他一家子都不来往的。正义成这样,一辈子都不会辜负恩义的就是这种人。

穆安之看李玉华不答,以为她不乐意,又问她一遍,“听到没?”

“听到了,我又不聋。”

於是,李玉华再次在慈恩宫见了裴老夫人一句话都不说了。蓝太后都觉着稀奇,问李玉华,“平时你最热闹,今儿话怎么少了?”

李玉华这才张了张嘴,老老实实的跟蓝太后说,“三哥说了,让我不要理裴相家女眷,我不能不听。”

蓝太后:……

裴老夫人:……

东宫。

太子妃都觉着这事稀奇的不得了,问太子,“你说三殿下这脾性,多叫人捉摸不透。三弟妹更奇,三殿下怎么交待,她就怎么说,以前看她可不是这么傻的人。前儿还跟裴老夫人套近乎套的热络哪!我都说我们妯娌三人,没一个比她更会钻营的了。”

太子感慨,“夫妻同心,就是如此。他们夫妻都不是什么讨喜的人,三弟妹更是泼才一个,哪怕真是蠢事,两人一起做也就没那么蠢了。何况,这事非但不蠢,简直聪明至极。”

裴相这样的政客,只会根据形势改变立场,他绝不会因为子孙的偏颇决定自己的政治立场,哪怕那个孙子是一直锺爱的嫡长孙。

裴相是不会倒向老三的,老三也深知这一点,既如此,何必要拉拢裴家,倒不如切的干干净净。将来若老三真能扭转干坤,有裴如玉在,裴相倒戈易如反掌。即便裴相不倒戈,有裴如玉在,裴家也能立於不败之地。

老三怕正是清楚这一点,方直接与裴家反目。北疆裴如玉已是难得的人才,不想裴太太更是人才中的天才,老三有此助力原本足够招人眼,如今他与裴相翻脸,倒把这是掩了过去。

☆、一八一章

蓝太后说了李玉华半日, 让她规劝着穆安之一些,裴家原不是外人,何需这样生分。李玉华也奇, 平日里跟个八哥一般, 话多主意也多, 平时瞧着更不是没主见的人,偏生对穆安之的话言听计从。

李玉华道,“家里的小事我说了算,大事都得听三哥的。”

这也是为啥穆安之有空就来慈恩宫接李玉华, 平日里对李玉华百依百顺, 蓝太后还无二话的原因。蓝太后真心觉着,李玉华着实是给穆安之降伏住的。看这听话的, 穆安之说一, 李玉华都不说二。

简直听话的要命!

难得这样听话, 还特会过日子。

李玉华现在生意做风生水起, 晋国公夫人现在鞍前马后的奉承李玉华,无他,她闺女穆惜今现在可是李玉华手下的得力大将,那是哗哗的往家弄银子。现在大户人家不流行穿绸了,流行穿棉,三皇子妃的织坊里织的上等棉布,价钱比上等丝绸还要贵三成, 硬是供不应求。

穆惜今自从巴结上李玉华, 宗室贵胄家的这些生意多是她做的, 李玉华按生意额给她分红。穆惜今立刻升级为家里最有钱的大户, 连带穆惜怡也在刑部谋了个差使,八品小官儿, 却是个踏踏实实的实缺。尽管晋国公夫人自己也是胆战心惊,生怕儿女以后受了三皇子府的牵连,可眼下儿女都一根筋的跟着三皇子夫妻,晋国公夫人也没旁的选择了,里里外外的跟着李玉华,就盼着三皇子府形势好转,以后能跟着沾光。

“这梁太太说来也命苦,她是林大将军的长女,嫁的帝都有名才子,当年的状元郎梁状元,成亲三载,梁状元就因病过逝了,梁太太奉婆母扶陵回乡,如今是梁老太太过逝,梁太太方回帝都。”穆惜今道,“我和阅姐姐去静心庵,遇到梁太太到庵中跟师太打听戴发修行的事,她见到我跟阅姐姐身上着的衣衫,就说这料子没见过,听说是新时兴的棉布,让阅姐姐送些素雅的过去,她挑些做衣裳。”

李玉华说,“不是说林大将军方年过五旬么,他家长女能多大年纪,至多也就三十来岁,这就要戴发修行,不嫁人了?”

“梁太太对梁状元用情极深,听我娘说,当初梁状元过逝,梁太太膝下又无子女,原本林家是想梁太太归家另嫁的,梁太太不肯,硬是奉婆母回夫家守孝,如今婆母过逝,她才回的帝都。”穆惜今感慨,“咱们东穆向来不禁女子改嫁,梁太太对夫家当真称得上有情有义。”

李玉华心说,这算什么有情有义,要是遇着真心人,哪怕那人不在了,也是不会另娶另嫁的。不过,李玉华还是顺嘴儿赞了一回梁太太,同穆惜今道,“旁的料子都好说,今年的斜纹料都定出去了,是半点都匀不出来的。”

穆惜今压低些声音,凑近李玉华说,“娘娘,梁太太极得大将军锺爱,这次她回帝都,大将军把郊外御赐的田庄都给她做别院。旁的不及梁太太的女眷人家都有,独不给梁太太,是不是不大好?”

“旁的人家订的早,梁太太定的晚,今年的都定出去的,自然是没有了。”李玉华盘着腿,抚一抚膝上的裙子,“再说,林家是什么人家,林大将军是禁卫大将军,那是父皇的心腹,旁的臣子示好拉拢都无妨,不要去拉拢林家,那是在撩虎须。”

穆惜今惊的嘴都合不拢了,她自认聪明伶俐,但在朝政上的见识远不及跟着穆安之学习的李玉华。

穆惜今有些羞愧,“我险给娘娘闯下祸事。”

“你不是来问我了么。”李玉华很耐心的指点穆惜今,“你年纪尚小,多经些事就知晓了。”

“那阅姐姐去梁太太那里,我就不与她一道了。”穆惜今说。

李玉华说,“你跟朱阅很合得来?”

穆惜今眉眼弯弯,“是啊,她人很聪明,我们也合得来。”

李玉华面料生意做的大,她手下掌柜来往各大家族,不知不觉,消息也格外灵通。二皇子置外室的事,险没把穆安之吓着。

“你这是说真的?”穆安之险险的将茶盏放到几上。

“当然是真的。”李玉华把那茶盏扶正,“置的那宅子就在楚世子家长孙的外宅隔一条街的春风巷,那妇人一个月光衣裳上的花销你猜有多少?”李玉华伸出五根手指,“这么多!”

“一个月置衣裳就得五百两!二哥这是置了个银人儿啊。”

“亏得三哥你还是皇子,”李玉华鄙视穆安之,“是五千两!”穆安之堂堂皇子,如今自己开府,阖府大小开销加起来,一月也没这些数目。五千两,便是在帝都繁华地界儿也能置处不错的宅子了。

“你这消息真的准?”

“再错不了的,是严琳亲口跟我说的。”李玉华道,“你不晓得,这位外室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衣裳就做了二十套,帐是从二殿下在朱雀街的当铺走的。还有二十套男子的衣裳,那身量尺寸与二殿下相仿,不是二殿下能是谁?难道不相当的人二殿下能给她付帐?”

穆安之心下算了算,问李玉华,“咱家铺子,一套衣裳要百多两银子啊?”

“不是啊。我说的五千两是外室自己衣裳的开销,加上二殿下的,得一万多两。”李玉华跟穆安之算,“你瞅瞅咱家用的料子,那是寻常的料子吗?那是挑的顶顶好的大棉桃织出的顶顶好的上上等的料子,织这一寸料子你知道得用多少工?你去瞅瞅咱们料子那光泽那贴身那舒坦,咱家做衣裳的绣娘,哪个都是十年以上的老绣娘,那做工那绣工,能是寻常有的?从里到外一套四五件衣裳才二百多两,这贵吗?”李玉华拍着手跟穆安之算,穆安之连忙说,“不贵不贵。”

“就是啊。”李玉华也觉着不贵。

穆安之说,“二哥这不是被人骗了吧?”甭看穆安之在权贵圈看来所行所为都非正常人能理解的,但穆安之当真是个传统男子。

穆安之对女子的审美一直是李玉华这样的,厉害、好强都没关系,能聪明明理当然更好,但最主要的就是人品端正,上能孝敬长辈,下能管理内闱、生儿育女。穆安之对李玉华也很大方,俸银家业直接就交给李玉华打理,花用都随李玉华。

虽说经常不够用,但借钱什么的,也是穆安之出面,他从不让李玉华犯难。

不过,穆安之绝不是个穷奢极侈的性子,衣裳用度,舒服就好。

两百多银子一套衣裳,在穆安之看来绝对是冤大头。

穆安之再次问李玉华,“这消息真准?”

“绝对准。你都不知道那宅子的来历,是何家送给二殿下的,知道何公子的营缮郎怎么来的吧?”李玉华不屑的撇撇嘴,“算着日子是二嫂做月子的时候。”

“这事你可别跟二嫂说。”穆安之道,“叫二嫂知道该不痛快了。”

李玉华挑眉,“我倒不是那多嘴的人,只是这事难道能瞒过二嫂?眼下二嫂不过是要带孩子抽不出手,就那位外室这种花钱的速度,一年十万打不住,不用旁的,二嫂难道不过问家里的帐?”

“这就不干咱们的事了。”穆安之与诸兄弟情分都寻常,只是同太子格外恶劣,倒显着跟旁人好似的。穆安之觉着有趣,不禁道,“你这生意做的,消息倒比我还灵通三分。”

“底下掌柜都知道我爱听些新鲜事,所以他们听到什么事也爱跟我说。”李玉华摇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本当年太子妃给太子安排人,我还觉着二殿下人品出众哪,如今看来,倒不如太子大大方方的把事做在明面上。”

穆安之不以为然,“我看就冲二哥在黄白之物和美色上的偏爱,他冲早得栽这上头。”

“不管他们,”穆安之一李玉华的手,“咱们吃咱们的饭去!”

结果,因着二皇子这事,整个年都没过好。

☆、一八二章

就如李玉华所言, 凭二皇子外室那花钱如流水的模样,二皇子妃只要扫一眼家里的帐就能看出猫腻。便是二皇子妃看不出,二皇子妃身边陪嫁的侍女嬷嬷们, 哪个都不是吃闲饭的。

这年头, 便是李玉华这被许家匆忙接来顶缸嫁穆安之的, 陪嫁的两个大丫环云雁云雀也各有所长,庄子上的管事也称得上精明干练,何况二皇子妃这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孙女。蓝家陪嫁是陪嫁的一整套人手,有司帐务的, 有擅管内务的, 有贴身服侍的,也有打理外头生意的。

二皇子妃进门分府就直接掌内闱事务, 二皇子府在外头的生意二皇子妃也会过问, 用二皇子妃的话说, 从没听说过当铺有不赚钱的!

二皇子妃这样圆脸爱笑不争不抢一团和气的人发作起来也够二皇子喝一壶的, 二皇子妃直接就告到二皇子生母林妃与蓝太